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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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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廳中, 景帝身邊的侍從見景佑走過來,輕聲喚了一聲:“殿下。”

景佑道:“你先下去, 我跟父皇說會兒話。”

“是。”

景佑走到王座邊, 彎下腰,打量景帝裝睡的臉,忍著笑道:“您還生氣呢?”

景帝哼了一聲, 把臉偏到了另一邊。

景佑彎了彎眼睛:“看來您最近狀態不錯, 氣色比我上次去看您的時候好多了。”

景帝一聽就睜開眼,氣咻咻地瞪著他, 問題一連串地拋了出來:

“好多了?你也知道我病了啊,還記得我這個爹呢?你自己說說, 多久沒來看過我了?”

“我前兩天才去了,您這不是睡著了嗎?”

“我總有醒著的時候!”

“嗯嗯,下次您給我列個表,我一定天天來看您,行吧?”

他景佑語氣沒有一絲不耐, 十足的溫和耐心, 景帝反而別扭起來:“倒也不用天天來, 你忙你的,有空來看看我就行。”

說著想起什麽, 又瞪了他一眼:“別整天待在寢宮裏玩男人, 玩物喪志,不思進取!美人鄉是英雄冢你不知道?”

這話說的, 可冤死淮裴了, 人家天天上班打卡, 下了班就在自己房裏擼貓擼狗, 別提多老實了。

景佑摸摸鼻子:“父皇, 我沒有玩……不是,我沒有做這種事。”

“你們契合度不是很高?”景帝滿臉你別想騙我,“契合度高的AO會彼此吸引,信息素比烈性□□還好用,你別告訴我,你把他關在你那那麽久,就只是看看?”

景佑:“……”

景帝觀察他表情,眉頭慢慢皺起,一下直起身:“真沒有?”

景佑無奈:“真沒有。”

他三個月裏有兩個月都在睡書房,忙的腳不沾地,每天結束工作之後唯一的想法就是倒下去睡他個地老天荒,完全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偶爾一次碰見淮裴,也是匆匆而過,哪來的機會讓他玩……不是,做那種事。

但景帝畢竟是個alpha,明白alpha是種多麽忠實於欲望的生物,思維瞬間偏到了另一個方向:

“他不行?”

“我不知道,”景佑實話實說,見景帝立刻嚴肅起來的表情,立刻補充,“體檢報告上說是正常的。”

景帝的表情才和緩了些。

不是淮裴不行,那就是景佑自己不想。

這樣想著,他對淮裴的印象從負分緩緩回升到了正值。

omega一年有一次發情期,alpha卻沒有,alpha只會受omega發情期的引動,進而發情,嚴重程度和雙方匹配度成正比。

這種吸引在日常生活中也十分常見。

omega會不自覺地渴望alpha的擁抱和信息素,渴望被他們占有。alpha則對和自己匹配度高的omega有著強烈的保護欲和占有欲,對靠近omega的alpha極富攻擊欲。

在這種情況下,淮裴還能壓抑住自己的本性,尊重景佑,不做出冒犯的事,也算是十分難得了。

景帝完全沒想過淮裴會不會不喜歡景佑。

在他眼裏,他家兒子就是最好的,不喜歡景佑的全是瞎子。

景佑以前還試圖糾正他,後來見完全沒療效,就放棄了。

就在這時,景佑終端忽然傳來通訊請求。

“誰啊?”

“你兒媳,我去接個電話。”景佑說完,直起腰,朝後方走去。

突然就被兒子撇下的景帝:“???”

剛剛還滿臉清心寡欲說你不玩男人,人家一打電話你就急匆匆要走。

怎麽,是要玩什麽我不能聽的東西嗎?

景帝豁然起身。

原本熱鬧的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景帝慢悠悠地掃視了一圈眾人,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接著玩,然後背著手,也跟著朝後面走去。

眾人都知道他身體不好,也沒在意,恭敬地送走他後,宴會廳裏很快又熱鬧起來。

侍從上前:“陛下?”

景帝揮了揮手:“不用跟著,我去看看太子。”

景帝邁著四方步走向專屬電梯,原本要合上的大門感應到他,又重新打開。

景帝擺足了譜,慢吞吞進了電梯。

電梯緩緩上升。

景佑按下靜音,偏頭問景帝:“您怎麽來了?不在前面多坐坐嗎?”

景帝背著手,仰起頭,一副你話怎麽那麽多我就是路過你管得著嗎的表情:

“朕疲了,上去休息休息。”

景佑:“……”

行吧。

景帝用餘光撇了他好幾眼,見他始終專註地聽著對面動靜,有心想知道兩人都在說些什麽,奈何景佑耳上掛著的耳機質量優良,他一絲聲音也聽不見。

忽然,景佑輕輕笑了一聲,忍俊不禁似的。

景帝越發抓心撓肝,在心裏貓爪撓墻。

這該死的alpha!肯定是在說什麽鬼話,企圖用糖衣炮彈腐蝕他連alpha小手都沒摸過的兒砸!

不行,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兒砸被迷惑,他得聽著!

在心裏給自己找好理由之後,景帝悄悄挪動步伐往那邊蹭了一步,再蹭一步……還是聽不見!

帝國研究院研發出來的都是什麽東西?每年撥給他們那麽多研究經費,結果就這?

一點也沒考慮過一個想關心一下兒子的父親要怎麽辦!下個季度的研究經費再砍個零!

“你們在說什麽?”終於,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但說是這麽說,臉上的表情仍的高貴不可侵犯的。

景佑開了靜音,這會兒說話也不怕打擾到對面。

“聯邦那個外交官找他,他怕我誤會,給我打電話自證清白。”

電梯升到了頂,景佑想了想,轉身朝著隔壁房間,也就是景帝的休息室走去,把自己的休息室空了出來。

關上門,他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斷開耳機,調大音量,把終端解下來放在桌子上。

景帝這下滿意了,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他們這是在幹嘛?”景帝聽了會,總覺得對面聲音有點奇怪,怎麽一直在喘氣?

“爬樓梯。”

“……”

三十多層樓,爬樓梯?還有這氣,喘的跟抽風機似的!

景帝道:“他是腦子不好還是肺不好,能醫嗎?”

兩人談話時,景佑忽然想到,這層樓只有他和景帝兩間休息室的,為了安全,樓梯口是有人把守的。

淮裴就這樣帶人上來,十有八九要被攔下。

他給門外的侍從發了條指令,讓他們先離開,這才回答景帝的問題:

“都不是,是我忘了告訴他普通電梯上不來,只有這邊的電梯可以用,他大概是不想和人撞上。”

景佑揉了揉太陽穴,“還肺不好……這聲音像是他的嗎?”

景帝瞪眼,“我為什麽要知道他什麽聲音……”

景佑作勢要把耳機重新連上,一心要搞清楚這個淮裴到底是何方妖孽的景帝連忙伸手去制止。

景佑看著他。

景帝憋屈道:“……行行行,不說了。”

他安靜了沒兩分鐘,又小聲說:

“我這不是怕你被他騙了嗎?外面的alpha又不可信,甜言蜜語一套一套的,你這麽單純……要是真被迷惑了,這淮裴做了什麽,說不定你還要給他掩飾。”

“他要是想做什麽,就不可能主動給我打這個電話了。”

而且,就算不打電話,景佑也能把他們的談話內容知道的一清二楚。

整個皇宮範圍內,監控可以說是無孔不入。

別說通敵,就算他出門溜達幾圈,踩過幾塊地磚,只要景佑想知道,AI和情報人員都能給他數出來,寫成報告放在景佑桌子上。

這棟樓裏,光是景佑的休息室就藏了不下十個隱形攝像頭,外形和普通擺件裝飾沒有任何不同。

景帝還不信,振振有詞:“萬一就是利用你這種心態呢,偷偷用密語傳播情報什麽的。”

傳播什麽?傳播帝國太子最近又吃了幾天的素嗎?淮裴也不知道別的了啊。

景佑無法解釋。

疑心病是上位者的通病,景帝的疑心病向來重,如果不讓他自己搞清楚,真不好說回頭會做出些什麽來,只能敞開了讓他聽。

前面的對話還算正常,直到外交官說出一句話:

“……威廉斯特上將死了。”

景佑原本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聽了這話,神色緩緩凝重起來。

景帝也收起玩笑的神色:“理查德·威廉斯特?他死了?”

景佑點頭:“嗯,前段時間收到的消息,不過聯邦那邊把消息封鎖得很緊,更詳細的情報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查清楚。”

景帝說不出是什麽心情,“活了五百多年,終於也成了別人的眼中釘了。”

景佑回憶了一下那位上將的性格。

說好聽點叫無羈,說難聽點就是做事任性妄為。坐在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位置上,偏偏還沒什麽野心,其他家族的人看不慣他,想要在他的帶領下更進一步的族人也不會喜歡他。

他會活成別人的眼中釘,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景帝蒼老的面容一片沈寂:“那些老不死的怪物,又沒了一個。也好,也好。”

“父皇……”

“人老了,總會有些貪生怕死,害怕變老,害怕變成一堆黃土,這是人之常情。”

景佑嘴唇動了動。

景帝看著他,視線沈沈,有著老年人特有的暮氣,也有帝王的威嚴,山一樣厚重,牢牢鎖著他的視線,讓他說不出話來。

景帝沈聲開口:“但是,阿佑,你要記得,有些東西是沾不得的。”

“帝國前身就是死於貪心,想要追求長生,最後反而葬送了自己。”

“而現在,聯邦也走在了這條路上。”

“坐在皇位上的絕不能是個不老不死的怪物,”

這話他曾說過一次,這次再提,也不知道是誰給景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時間會腐朽他的思想,聖人尚且會有私心,何況是人……”景帝笑起來,那張皺紋遍布的老臉上無端生出一股豪氣,“如果有一天我要老死了,死的時候哭著求你,罵你打你,哪怕是跪下來哀求你,你都一定,一定不要為了我去動不該動的念頭!”

“那是魔鬼的贈禮,潘多拉的魔盒,打開的人必遭反噬!”

景佑看著他日漸蒼老,被病痛折磨變得消瘦的臉,幾次想開口,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過了許久,他點了點頭,低低開口:“……父皇,我明白。”

終端裏的對話還在繼續。

景帝畢竟抱病在身,剛才說了一通話,體力有些跟不上,這會兒靠在椅背上,端著茶杯閉目養神。

聽到威廉斯特死因那段,景佑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在聯邦中,那位上將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屬於那種常年處於眾人視線之中,被人用顯微鏡放大了研究的人物。

除了他的出身、性格這些因素,還有一點,也一直被人議論不休,那就是他的感情生活。

理查德妻子早喪,死的時候甚至沒能給他留個孩子,後續也沒有再娶,早年把侄子當兒子養,後來侄子死了,又收了個學生。

這個學生就叫沐恩。

理查德一生無兒無女,老了身邊只有一個學生,誰不知道他是拿這個學生當兒子養的。

但是偏偏,沐恩是個omega。

在兩百年前,沐恩還籍籍無名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少校軍銜,時至今日,他的影響力已經大到能改變一個國家之中omega的社會地位,然而,他的軍銜還是少校。

不是他不夠優秀,也不是他做錯了什麽,只是因為他是一個omega。

還是一個試圖“造反”的omega。

他越優秀,那些在權力頂端盤踞了幾百年的老怪物就越是要針對他。

——誰都可以往上升,但是他不行!

理查德不可能看著自己視若親子的學生被人欺負,但是,以他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對抗得了龐大的世家利益共同體。

在這時候,淮裴進入了他的視線。

一個和omega身份同樣敏感的平民alpha。

聯邦是不承認平民這種說法的,在聯邦的主流媒體中,只有帝國才設立特權階層,而聯邦崇尚的是人人平等。

但是只要細數聯邦高層的出身,就會發現,人人平等的聯邦中沒有一個平民出身的高層。

或許人人平等也曾存在過,但幾百年過去,聯邦早已不是昔日的聯邦了。

這個楞頭青一樣的alpha,靠著天生的戰爭天賦,在聯邦對帝國的戰場上大放光彩,成了繼沐恩之後,又一個讓聯邦頭疼的人物。

這讓理查德找到了機會。

——一個為自己的學生打開向上通道的機會。

景帝也聽出了不對,他不知道前情,但他了解聯邦高層的德行,聽了這話,眉心不由擰起:“怎麽回事?”

景佑把自己調查淮裴身份背景和過往經歷時得來的消息和他說了。

景帝哼笑道:“這樣啊,我就說嘛。不過,這個傻小子,這回恐怕是要給別人背黑鍋了。”

景佑的臉色也不好看。

理查德是為了誰做這些事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所做的事確確實實幫助到了淮裴,最後的直接死因也是淮裴。

淮裴要是那種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人還好,但他不是,既然承了理查德的情,將來說不定就要在哪還回去。

這對景佑而言,是極為不利的。

他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的alpha和敵國牽扯不清。

然而,斯特蘭的下一句話打破了他們的猜想:“……他是為了聯邦的未來而死,不是為了某個人。”

景帝笑起來:“這話說的……”

“其實也沒什麽錯。”景佑道。

“確實沒說錯,”景帝道,“聯邦階級固化太久了,上面是一群不老不死的怪物,牢牢守著權利不願意放手,下面是看不到出路的後起者,二者之間沖突是遲早的事。”

“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知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景帝偏頭看著兒子。

“既然能看見前帝國和聯邦的前車之鑒,這些事,你自己就要註意。”

景佑苦笑:“分析別人容易,但輪到自己身上就沒那麽簡單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那些貴族和大臣,早已經不是十年前的貴族了。再說了,你還年輕,多的是時間。”

景帝伸長手,拍了拍景佑的肩膀。

“好好幹,年輕人,都說絕世高手退隱江湖之後再出山,十有八九會涼,你爹我已經退休了,就讓我好好頤養天年吧,千萬別讓我重出江湖啊。”

景佑吐槽:“您還迷信這個呢?”

“不得不信啊,你看威廉斯特不就涼了。”景帝感慨。

就在兩人談話的過程中,隔壁忽然傳出一陣動靜,劈裏啪啦一陣亂響,似乎是有人在踹門,一邊踹一邊喊什麽。

隔著一扇門,聲音十分模糊。

景佑從自家老爹的死亡笑話中回過神,懷疑自己聽錯了。

誰活的不耐煩了,敢踹他的休息室?

景佑站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景帝感覺十分稀奇,也跟著站起身。

景佑本想勸他休息休息,一看他臉色,紅光滿面,哪還有半分病氣,幾乎是把“有八卦看了快去瞅瞅”幾個大字寫在臉上,只能把話咽了下去,過去開門。

門一開,嘈雜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門外亂成一團。淮裴站在門口,神色冷淡。慕燃狼狽地半躺在地上,半邊臉高高腫起,嘴角破了道口子,正狠狠地盯著淮裴。一旁還有一個穿著華貴的男人,縮在墻邊,臉上滿是恐懼之色。

景佑剛剛才放松的神色立刻沈了下來:“慕燃,你在做什麽?”

慕燃原本正在罵人,聽見他的質問,轉頭看見他,怒火更熾:“你問我?你怎麽不問問淮裴在做什麽?”

“回答我的問題,你跑到我的休息室外又吵又鬧,是要做什麽?”景佑加重了語氣,,“造反嗎?”

最後三個字說得重若萬鈞。

饒是慕燃正處於激怒之中,一聽這話,還是被生生嚇回了神,急忙辯解:“我沒有,我……”

在景佑陰沈的視線中,他聲音越來越小:“……不是你想的那樣。”

景佑視線一轉,又看向另一邊,“你是……諾蘭·科羅爾?你又在這做什麽?”

諾蘭被他一看,幾乎是下意識站直了:“我……我是……”

“科羅爾先生無意間撞見淮裴私會聯邦人,是特地跟來查看的。”慕燃強人疼痛爬起來,見他說不出話,在一旁補充。

景佑問:“是這樣嗎?”

慕燃看諾蘭實在害怕,耐著性子安慰道:“你只需要把你看到的說出來,殿下一定會嘉獎你的。”

他這誘供的語氣太明顯了,就連淮裴都偏頭看過來。

慕燃卻顧不得了,要是這次不能翻身,他就要被送回老宅了!

景佑走後,他父親不由分說把他帶上了樓。

元帥的休息室在下一層,進了屋後,慕鶇開門見山,讓他宴會結束後就返回老宅。

無論慕燃怎麽辯解,慕鶇都不為所動。

慕燃不想放棄,不想就這樣被送回老家,這才悄悄上樓來,打算再搏一搏。

原本以為會被侍衛攔下,誰知樓梯口卻沒人。

他心裏存了個疑,再一在景佑休息室門口看見鬼鬼祟祟的諾蘭,立刻把他抓了起來。

一番逼問下,諾蘭吞吞吐吐說出了他看見聯邦外交官和淮裴一起上樓這件事。

慕燃自己即將被送回老宅,從此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到帝國至高的權利,怎麽可能甘心。

他始終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這段時間以來,他翻來覆去地想,一度以為景佑發現了自己戀慕左珩的事,心慌意亂了好一陣子。

但後來一想,這樣私密的事,就連左珩本人都不知道,景佑又是從何而知。

不是他的問題,那就是景佑的問題了。

這段時間以來,景佑身邊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慕燃一想,還真有一件,那就是淮裴的到來。

可不就是嘛,在淮裴來之前,景佑還好好的,對他不說有求必應,也十分關心,但是,在他來之後,景佑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這樣一想,慕燃幾乎是立刻把淮裴恨進了骨子裏。

如果不是他,他怎麽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這會兒一聽諾蘭這樣說,當即認定了淮裴有鬼。

捉賊捉贓,捉奸拿雙,他本想破開門,抓淮裴一個現行,等拿到了他通敵的證據,看景佑還怎麽保他。

想法是好的,但他錯估了雙方的實力。

淮裴來開門的一瞬間,他看著這張狐媚的臉,心中怒火湧起,趁著淮裴不備,毫不客氣地一拳打了上去。

他也是頂級alpha,不然也不能被選為景佑的未婚夫,可誰知動起手來,兩人的差距能這麽大。

淮裴輕松接下了他的拳頭,毫不客氣地還了回去。

淮裴看著不強壯,一拳砸在臉上,慕燃幾乎是斜著倒飛了出去,狠狠撞在走廊對面的墻壁上。

好幾分鐘,整個世界都是黑的,大腦徹底成了漿糊,眼前一片天旋地轉。

再接著,景佑就出來了。

這會兒,慕燃站在一旁,心想這樣也好。

他現在說什麽景佑都聽不進去,這樣的話,不如讓別人來告訴他,他寵愛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一個聯邦人,怎麽可能全心全意對他。

諾蘭這會兒也傻了。

他本來是來幫心上人找回哥哥的,在宴會上見到淮裴時,還很是高興了一會兒。

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來之前小珩才提了這件事,一進宮就把人給找著了。

等他回去和小珩聯系,小珩一定很高興!

誰知淮裴整場都跟在景佑身邊,他楞是沒找到機會說話,好不容易見他落單,還遇到了這檔子事。

他看了看滿臉怒氣的慕燃,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情淡然的淮裴,想到心上人說起哥哥時梨花帶雨的小臉,他把心一狠:

“不是這樣。”

慕燃瞪大眼,錯愕地盯著他:“你再說一遍,你剛剛明明不是……”

景佑就在這裏,要是通敵罪名坐實,淮裴就死定了。

這樣想著,諾蘭語氣更堅定了:“慕先生,您說錯什麽了吧,我沒說過這樣的話。”

“你!!”慕燃簡直氣瘋了,他萬萬想不通,剛剛還膽小如鼠的諾蘭怎麽敢這樣耍他,一個伯爵之子,他怎麽敢的?

他眼睛都氣紅了,眼球一點點爬上紅血絲,環視了一圈,重重地冷笑了兩聲:

“行,他是你太子的人,所以人人都包庇他,但我是帝國子民,我覺不能容忍有人在陛下的壽宴上做出這樣坑害帝國的事!”

他猛地沖上去,試圖趁淮裴不備制住他,直接闖進休息室找證據。

下一秒,慕燃試圖去扳倒淮裴的手臂被反制住,諾蘭連淮裴的動作都沒看清,只聽砰一聲,慕燃再一次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墻壁上。

墻壁應聲開裂,幾盞壁燈瘋狂搖晃,墻灰簌簌而下,撒了慕燃一頭一臉。

淮裴放下腿,嗓音清寒:“誰給你膽子往裏面闖?”

“你敢、敢打我,”慕燃掙紮著爬起來,牙齒被血染紅,半張臉青紫腫脹,形如惡鬼,“你怎麽敢打我?!我要殺了你!”

景佑蹙眉制止:“夠了!”

慕燃怒喝:“怎麽,你又要包庇他嗎?我是誰他是誰,一個俘虜,他怎麽敢打我?”

景佑一字一句道:“擅闖儲君休息室,別說打你,就算殺了你又怎麽樣?”

樓梯口,慕鶇聽了這句話,停下了腳步,拄著拐杖站在最後一階臺階上,靜靜地聽著。

“我不是要擅闖,那個聯邦人一定還躲在裏面,只要讓我進去搜,我一定能把他找出來!”

“不需要。”

“為什麽,你……”

景佑徹底不耐煩了,他看向淮裴,“把你的終端拿出來。”

淮裴頓了下,解下終端遞給他。

景佑調出還沒結束的通話頁面,拋到慕燃面前,“自己看。”

慕燃強忍著怒火低下頭,抓起終端。

一看之下,如遭雷擊。

他不想相信,他好不容易才抓住淮裴的把柄,怎麽可能……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這是假的,不可能,淮裴怎麽可能這麽做?

他不是聯邦人嗎?

無數質疑在心裏咆哮,但這些疑問他通通說不出口,因為另一個人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景帝站在走廊盡頭,遠遠投來目光。

慕燃就像是被蛛網黏上了的昆蟲,嘴巴再也張不開了。

慕鶇沈沈嘆息一聲,從樓梯口走了上來,對景帝和景佑一禮:“陛下,殿下。”

慕燃茫然地看著父親。

父親來了,他又有了靠山,按理來說是該感到安心的。但是他想起慕鶇剛剛冷漠強硬的態度,又不由有些害怕和陌生。

見了他,景帝臉色也沒和緩一分半點,轉向景佑,淡淡地說:“你自行處理。”

他對淮裴道:“你進來。”

淮裴看向景佑,景佑道:“去吧。”

淮裴這才朝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去。

走廊盡頭的門關上。

諾蘭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著景佑,景佑這會兒不想處理他,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諾蘭早就想走了,立刻告退,從一旁的樓梯跑了下去。

走廊中只剩下三人,景佑看向老元帥,“老師,有空談談嗎?”

慕鶇沈穩道:“老臣一把老骨頭了,自然是隨時都有空。”

“請。”

慕鶇進了屋,景佑丟下一句話,也跟著走了進去。

“你也進來。”

偌大休息室中,AI檢測到人員變化,自動通知了侍從,侍從很快送上茶水,景佑親手給他倒了杯茶,“您稍等片刻。”

慕鶇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慢慢喝了一口。

慕燃有些焦躁,他不知道景佑在等什麽,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景佑這不同尋常的舉動很可能會導致一些極其糟糕的結果。

但是他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在這對坐飲茶。

慕鶇一杯茶飲盡,神色有些怔忡,放下杯子,慢慢地說:“好久沒和殿下這樣喝茶了。”

“老師……”

“從前你小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陛下的選擇是錯的,omega不可能撐起帝國的未來,所以一意孤行,害了慕燃,也差點害了帝國。”

慕燃呼吸一窒。

當初是他執意要上戰場,慕鶇這樣說,無異於一巴掌打在了他臉上。

“抱歉,老師。”景佑道。

慕鶇望著他,明白不可能改變他的決心了,“老臣可以問一下理由嗎?”

雖然忠君,也明白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儲君不可能是一個朝令夕改,三心二意的人,但事關唯一的兒子,他還是想求個理由。

到底是什麽,讓景佑這樣堅定地把慕燃從身邊推開?

“您稍等片刻,我已經通知了人過來。”

慕鶇不解,但也不在詢問,兩人相對靜坐,空氣中只餘茶香裊裊。

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兩秒後門自動打開,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看到休息室內坐著的人,訝異地挑了挑眉。

慕燃心直直往下掉去。

塞希爾來做什麽?

“把你查到的東西給元帥。”景佑道。

塞希爾上來的路上就不斷猜測,這會兒猜測成真,明白景佑終於忍無可忍,要徹底處理掉慕燃了,不由有些幸災樂禍。

他假惺惺地微笑著,把文件用終端投影在半空,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慕鶇定睛看起文件。

塞希爾朝景佑得意地揚了揚眉,不過景佑這會兒沒興趣理會他的刻意邀功,安靜地坐在一邊,等慕鶇看完文件。

塞希爾無趣地撇了撇嘴,又轉頭去看慕燃的表情。

這些文件是他辛辛苦苦跑了三個月,才一點一點收集起來的。

其中包括了慕燃在聯邦上學期間和某個omega相交過密的照片:兩人上課時並肩的背影、隔著人群相視一笑、omega睡著了不小心靠在他肩頭……

還有回到帝國後,兩人幾乎每天不中斷的通訊記錄,這些通訊時長最少的都在一個小時。

沒有決定性的證據,比如更親密的接吻或者上床,但是這裏誰都不是傻子,那樣暧昧的氛圍,沒人看不出來。

塞希爾看著自己一手挖掘出來的情報,內心充滿了成就感。

慕燃在聯邦的那些年,帝國也曾派人潛入聯邦尋找。

但是聯邦為了擾亂帝國的視線,把一個假替身關在聯邦安全部的監獄裏,帝國費勁力氣滲透進去之後才發現那是假的。

後來線索中斷,帝國只能在各大星球不斷尋找,卻一無所獲。

塞希爾甚至懷疑他被聯邦發配去資源星挖礦去了,不然這麽大一個活人,怎麽就憑空蒸發了呢。

景佑不信聯邦舍得就這麽把他殺了,讓他繼續找。

塞希爾就這麽捏著鼻子找了好幾年。

直到慕燃被救回來,聯邦也不再封鎖消息,塞希爾想起慕燃想接什麽聯邦第一美人來帝國,在聯邦星網上淘了好幾天,才在聯邦首都星藝術學院一個學生的社交賬號上看到了一條消息,隱約還原了慕燃這些年的經歷。

一看險些沒把他氣死。

這些年來,他苦哈哈地找遍了聯邦各大星球,就差去翻礦場和紅燈區了。

結果他媽的,聯邦把人丟藝術學院裏去了,人家日子過得還挺滋潤,有吃有喝,還談起了戀愛,塞希爾簡直想罵人。

那條社交日常寫的還挺唯美——

“可曾有人在你落難時,將你從塵埃泥濘中撿起?”

下面好幾千字,全方面唯美淒涼地記載了一個無權無勢的藝術學院學生和一個被關押在異國他鄉的質子之間那份可歌可泣、讓人潸然淚下的絕美愛情。

文筆優美,感情真摯,評論過千,點讚過萬。

塞希爾嘆為觀止,當即截圖和景佑分享。

這會兒,這篇小作文也被夾在了文件裏,一並投影在半空中。

為了讓慕燃難堪,他特地把圖片和文字調大,讓站在後面的慕燃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慕燃臉上本就有傷,再看這個,臉色比調色盤還精彩。

他剛要解釋這只是普通朋友,他雖然對左珩有好感,但從來沒有過逾越的地方,兩人連手都沒牽過,絕對是純潔的。

這些照片完全是斷章取義,要一定是拍攝角度的問題!

他對上景佑古井般平靜無波的眼睛,忽然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景佑反倒開了口:“這就是你想接他來帝國的原因嗎?”

一句話把慕燃問的啞口無言。

“還沒完,接著看!”塞希爾不滿這傷感的氛圍,急忙拿回終端,調出下一份文件。

還是同一張臉,另一個人卻換了身份。

慕燃看著屏幕上如膠似漆正在接吻的兩人,感覺自己大腦都轉不過來了,失聲驚呼:

“諾蘭·科羅爾?”

塞希爾又切了一張圖。

是左珩和一個陌生alpha手牽著手漫步在夕陽落滿的小路上,左珩仰著頭,側臉線條優美流暢,彎成月牙的眼眸裏落滿了陽光。

再一張……還有一張……

總共十三張圖片,十三個alpha。

慕燃表情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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